復旦教授吐槽小學語文課本:故事乏味內容過時
&bsp; 書本教材為廣大學生群體提供更好的事例范本,供孩子參照學習,意義重大,但是,近幾年來,頻頻曝出某知名教師、教授吐槽課本教材的消息,一度引發大家的關注。近日,據悉復旦教授吐槽小學語文課本,指責其故事乏味,內容過時,對此,你又是怎么看待的呢?
近幾年吐槽小學語文課本的事例層出不窮。這不,復旦大學中文系教授汪涌豪聽兒子念課文,越聽越覺得&ld;大有問題&rd;。
&ld;干枯到極致的描寫,乏味到老套的抒情。&rd;6月28日,汪涌豪向澎湃新聞記者吐槽這本上海教育出版社出版的三年級《語文》課本說:&ld;現在的小學語文課文內容有問題,乏味、過時、庸淺、悖情、牽強。事跡一定是光輝事跡,道路一定是寬廣道路。臉蛋一定是紅撲撲的,眼睛一定是明亮的。誰做了件好事‐‐都是天更美了,云更白了。&rd;
汪涌豪直言,這是很淺薄的泛化抒情,是一種&ld;新八股&rd;,除了扼殺孩子的想象力之外,沒有任何作用。&ld;故有人憤激之下,說當今語文教育不僅是低效的,甚至是毀滅性的。&rd;
翻開兒子的語文課本,到處都有令汪涌豪&ld;哭笑不得&rd;的地方。
比如一篇《在金色的沙灘上》,說的是一個畫家幫小姑娘找貝殼的故事。畫家脫下衣服游向礁石,因為那里的貝殼更漂亮。小姑娘則在海灘上幫畫家&ld;看衣服&rd;。
&ld;小姑娘等了好久,終于等到畫家游上岸帶回了貝殼,卻說:&ls;我不要,老師說了,不能隨便要別人的東西。&t;
&ld;然后畫家就想辦法,故意讓裝貝殼的塑料袋破了個洞,希望小姑娘可以撿起來。沒想到小姑娘說:&ls;叔叔,你的貝殼掉了。&t;
&ld;最可笑的是到最后‐‐&ls;畫家看著小姑娘,眼圈紅了。&t;汪涌豪說,&ld;編教材者以大人的思維去想小孩子,所以讓孩子違逆了天性,拒絕拿貝殼;讓大人眼圈發紅,變得滑稽可笑,莫名其妙。小孩和畫家合作得到貝殼,該拿的就應拿,&ls;不拿&rs;恰恰隱見一種超道德的浮偽不情。而這,正是我們教育最失敗的地方。&rd;
又比如這篇名為《啊,湯圓》的課文,以一個孩子的口吻描述一家人吃湯圓時的溫馨氣氛: &ld;若以小孩的口吻,怎么會說&ls;子女&rs;,一般到我這個年紀的人才會這樣說。這也罷了,&ls;雪白的湯圓隨著水波,在輕輕地滾動&rs;,這成什么話?&ls;我心里數‐‐6碗,家里6個人,剛好一人一碗&rs;,這有意思嗎?&rd; 汪涌豪說,這篇課文的配圖也十分&ld;奇葩&rd;:&ld;畫風似乎是九十年代的,但五斗櫥和熱水瓶明顯是五六十年代的。然后畫里的人穿著中式棉襖,一對夫妻三個小孩,就不知道是哪個年代的事了。&rd;
其實吐槽當今小學語文課本的并非只有汪涌豪。此前引起關注的有&ld;糾錯教師&rd;彭幫懷,為教材打了十年官司。去年,他在翻查江蘇鳳凰教育出版社有限公司出版發行的小學1-6年級《語文》教材(上下冊)2015年修訂本時曾找出368處他認為的&ld;瑕疵&rd;(錯別字、不充分的話)。
還有鄂教版小學語文二年級上冊的課文《會上樹的魚》,在去年也遭到華中農業大學植物與昆蟲學院副教授付新華的吐槽。付新華在微博稱經咨詢&ld;彈涂魚是不吃蝸牛的,而是吃一些藻類等食物&rd;,引發網友熱議。
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語言教育教研室主任王意如告訴澎湃新聞記者,教材的編寫其實都下了大功夫。&ld;盡管如此,還是難免會存在錯誤和缺點。家長意見可能有合的部分,這和對教材系統研究后得出的結論恐怕還不是一回事。&rd;
比如,曾有一位家長反映教材中&ls;樹陰&rs;的&ls;陰&rs;是錯別字,其實1985年12月國務院原國家語委等單位公布的《普通話異讀詞審音表》已明確&ls;林陰&rs;為規范詞形(
注意:近日又改為&ls;林蔭&rs;了),教材按照相關規定作&ls;林陰&rs;并未有錯。王意如說:&ld;我覺得相關研究部門應該在聽取家長意見的基礎上進行認真的調研,這樣才能有比較全面、準確的評價。&rd;
但汪涌豪以為,如果下了功夫,就不會出現上述問題,說到底,這不是不夠認真的問題,它實在關涉到編者的視野,甚至關涉到其所持有的語文教育的念。看不到這一點,上述現狀就無法真正改變。&rd;
水為什么不能活潑?
為此,汪涌豪對澎湃新聞記者列舉了現在語文課本的問題,首先是這些課文&ld;有故事無知識&rd;。&ld;比如田忌賽馬、完璧歸趙,故事講完了就沒有了,沒有史實交代和時代背景的拓展,更沒有隱在意義的抉發,譬如那個大時代,士得以用知識為自己贏取生存空間,這本來很勵志,惜乎老師不加展開。&rd;
&ld;現在課文后面都有生詞,注了音,但對其最原初的意思就不講了。須知要解一個字,只有明其上源、溯其下流才能真正掌握。小朋友或許一下子沒法掌握那么多,但教七八個關聯的字詞還是可以的。這容易讓他們明白,其實一個字詞就是一個家族,一個字詞可以孳乳衍生出很多個兄弟姐妹,并此初步體會到漢語的靈活和豐富。但現在的課文及教學展開避生就熟,避生動就無趣,通常不追究字詞的初始義而只講衍伸義,且這衍伸義還是眾多義項中最為淺俗的。結果因忽視追原,不能使學生了解母語的文化之根;因不察流變,又無法使學生體會母語的豐盈之美,最后以空話套話搪塞過場,乃至&ld;課上背教條,課后背廣告&rd;,以社會流行語入文,也就在所難免了。
&ld;不展開是一方面,甚至有的內容還是錯的。&rd;同樣為小學生父母的汪涌豪的同事、朋友,提供了許多這方面的例子,&ld;包括阿基米德用平光鏡聚焦日光燒毀敵船,課文明明寫的是白鯨配圖卻用須鯨,等等。&ld;這豈不是誤人子弟?&rd;
其次,汪涌豪說這些課文&ld;有知識無趣味&rd;。&ld;比如講神秘的小島,島的起滅當然基于地殼的運動,但只說島一下子升起來了,一下子沒有了,小孩是不可能有感覺的,也不易明白。這時,應該可以講一些故事,比如滄海桑田,包括中國的神話、仙話,或大航海時代前北歐的神話。但現在一概沒有,非常死板。&rd;
&ld;第三個毛病是&ls;有提升無過渡&rs;。&rd; 汪涌豪說,如今小學語文課文,不管什么內容,到最后都會被提升到一個高度。&ld;有時高得莫名其妙。若你想把一點事情提升到一個高度,當中要有細節,要知過渡,要用小孩子能聽懂的語言展開,但課文沒有。語言表達本身須有節制,可以抒情,但不可濫情。現在的小孩動不動就空泛地抒情,見什么都&ls;心里久久不能平靜&rs;,就是這種無端提升鬧的。&rd;
&ld;最終導致的結果就是&ls;有教育無審美&rs;。長期以來,教條枯燥的主旨講解,缺乏針對性的特色分析,裁云為裳似的結構肢解,無事生非式的課后練習,幾使語文的審美功能蕩然無存。 &rd;
&ld;于沒了對語言的敏感、控制,以致小學生寫起作文來空話假話連篇,且有來去出入都有固定程式,第一段&ls;開門見山&rs;,最后一段&ls;點明主題&rs;,中間分成兩三段,此眾口一腔,千人一面。&rd; 汪涌豪回想起自己女兒小時候因寫了句&ld;水是活潑的&rd;就被老師批評。&ld;水為什么不可以是活潑的呢?這是怪事!&rd;
這樣的束縛在汪涌豪看來會對孩子產生久遠的負面影響,以至現在中文系的學生也難以幸免。&ld;有次我問學生用什么詞表達&ls;一會兒&rs;這個意思,有人回我&ls;一頓飯功夫&rs;,有的更逗了,回答&ls;一袋煙功夫&rs;。中文系學生這么說話太粗鄙了吧,至少我們距民國不遠,&ls;一炷香時間&rs;與&ls;一盞茶時間&rs;總該知道吧。但事實是,許多人&ls;英文八級,中文初級&rs;,就是不知道。語言的日趨粗鄙使得語文沒能達到它本應達到的曲盡其妙的意義邊際,實現它本可以實現的功用與價值,這實在這是非常可惜的事情。&rd;
&ld;語文是什么?語文是美。&rd; 汪涌豪告訴澎湃新聞記者,按通常的解,語文中的語指口頭語,文指書面語,這自然不錯。但它還有更重要的意思不應被忽略,那就是‐‐&ld;語者吾之言也,文者言之美也&rd;。在西方,文法、修辭和邏輯曾被古希臘視為促進人心智成熟的必不可少的&ld;三藝&rd;。
&ld;學語文的目的,說到底是為了讓人能夠有特別的修養去攝取外在的東西,又有特別的修養來表達內心的情感。即它要讓人能立足于自己的感受,說出想要說的話。&rd;
在此過程中,使自己的個性與創造力得到釋放,感覺世界得到豐富。&ld;一個人沒有語文修養,哪怕內心有翻江倒海的感受也說不出來。&rd; 因此,汪涌豪認為,當下語文教育的困境,說到底就在于缺乏對學生自創造和表達能力的養護。如何真正在開放、自主與實踐相結合的寬松環境中,成就學生的創造渴望,讓他們自思想,任情想象,靜聽無聞之聲,極視不見之物,在拓展語言世界的同時拓展對外部世界的了解,應盡快提上當今教改的日程。
汪涌豪感慨,雖然一直在進行教材改革,但感覺最后只是篇幅上有所調而已,大格局并沒有多少改變。&ld;今天的中國語文教育某種意義上需要來一次革命性的變化,需要回到&ls;我們為什么學語文&rs;這個根本問題上來。為什么要學語文?是為了義宣傳嗎?是為了道德教育嗎?&rd;
&ld;我想,語文應該回歸它本身。語文就算是教育工具,也應該首重審美而非道德。道德教育有許多別的課程可以承載。而目下許多對語文的重視,從死記硬背到生吞活剝作文題,看似很語文,其實恰恰是&ls;反語文&rs;的。&rd;
&ld;再譬如中學階段語文課中的古詩,總選杜甫、白居易、陸游和辛棄疾的憂世疾俗之作。可這是中國古詩詞的全部嗎?那些清風明月,花好月圓也可以選吧。須知就是陸游這樣的愛國詩人,真正寫及收復失地的詩并不多;把辛棄疾抬得這么高,他其實是一個貪官,被同僚彈劾了好幾次;這樣美化杜甫,但他的性格明顯存在瑕疵。你想教孩子真東西,就不能僅讓他看到一點兒不及其余。這種道德教育可以休矣!&rd;
&ld;所以我強烈建議,教材編寫者祛除泛意識形態化的色彩,要把語文放在想象力培育與養護的背景下,放在中國文化的全局體中去教,尤其要凸顯和注重語文本身之美。&rd;汪涌豪說:&ld;現在的小學語文課本中的語言一點都不美,嚴重西化,有很多定語,很多&ls;的&rs;,甚至充斥了成人&ls;的的不休&rs;的翻譯腔。&rd;
&ld;總之,應該讓更多的人明白,語文固然不離工具性,但更關乎心靈,關乎人在這個世界智慧地生存。猩猩能言,不離種群;鸚鵡能言,不脫模仿,一切蟲鳥禽獸所發之聲均稱作語,但惟有人之語聯接著思想,貫通著文化,流淌的是個性發揚和自創造的激情。語文教育之應還其自創造和個性表達的本來面目,與之同。當哪一天我們的語文真正有助于學生完滿表達自己真實的思想乃至心底的微瀾,上述種種牢騷也就不復存在了。&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