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雙親離開后的第一個冬天，原本內(nèi)向的葉石云利用雙休日和寒假，在姑姑的幫助下，開始一筆一筆地&ld;尋債&rd;‐‐尋找父親生前欠下的債：

　　&ld;欠柳啟元840元，2009年修繕倒塌的房屋時，運空心磚和水泥的運費；欠胡先林1000元，2008年母親住院，出院時沒錢結(jié)賬借的；欠季方其350元，2007年種香菇時，父親買材料借的……&rd;

　　葉石云&ld;找到&rd;的這些債，有些是父親當(dāng)初和姑姑說過的；有些是他去世后，知情人告訴姑姑的；還有一些，是姑侄倆一起找出來的。

　　&ld;年豬都?xì)⒘耍i仔的錢給了沒？&rd;葉石云打聽到年初的豬仔，是父親從隔壁張化村抓的，便和姑姑一道去核實。

　　張化村距離梅竹村10多公里，距離云和縣城近20公里。葉石云和姑姑坐了個把小時班車，又步行十幾分鐘的小路，才抵達(dá)。

　　當(dāng)姑侄倆風(fēng)塵仆仆地出現(xiàn)在家門口時，賣豬仔的老板練美儉很是意外。&ld;你爸爸在我這里抓豬仔，今年是第三年了。和前兩次一樣，我都是先賒給他，年底他再把錢給我。&rd; 練美儉在村里養(yǎng)母豬已經(jīng)10多年，兩頭母豬一年下兩次豬仔，大約有40頭豬仔出欄。

　　&ld;這么多年下來，我?guī)缀醪毁d賬。你爸爸是個例外！&rd;練美儉此前并不認(rèn)識葉石云的爸爸。但因為在梅竹村有親戚，他多少了解他的家境及口碑。

　　2007年，葉明松因為沒錢抓豬仔，其他地方不給賒賬，最后找到了練美儉。&ld;你先抓去，年底豬殺了，肉賣了，再把錢還給我。&rd;練美儉很爽快。此后兩年，他一直在張化村抓豬仔。

　　葉明松去世后，練美儉并不指望當(dāng)年葉明松欠的豬仔能夠收回本錢。因此，他沒有去梅竹村討債。&ld;等他兒子長大了再把錢還給我，不知道那時候我還在不在！&rd;2009年，練美儉65歲。

　　&ld;小豬500元。&rd;葉石云鄭重地在本子上又記下了一筆……

　　而當(dāng)爺爺知道他準(zhǔn)備替父還債后，也回憶起好幾筆兒子此前在村里欠的債：&ld;欠你練家伯伯200元，柳家叔叔100元……&rd;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打聽、尋找、核實，葉石云記錄下了父親欠下的20多筆債，共計3萬多元。這些錢，在今天看來并不算多，但對于當(dāng)年連自己生活都沒著落的孤兒來說，這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

　　這些債，沒有一張借條。但葉石云毫不懷疑，反倒覺得這是他們對逝去父親的信任。

　　在云和當(dāng)?shù)剞r(nóng)村，有&ld;債不過年&rd;的說法。父親的債一時還不了，但必須到。此后每年年關(guān)，葉石云都要和爺爺一起，到欠債的人家去表示歉意：&ld;欠你的錢暫時還不了，不過請放心，賬我們記著，一定會還給你！&rd;

　　一位是耄耋老人，一位是乳臭未干的學(xué)生。祖孫倆的承諾，多少有些蒼白。

　　那些債主，情，領(lǐng)了。但是，話，沒人當(dāng)真，也沒指望葉石云成年前能還錢。

　　從撿廢品到打工，為還債拼命掙錢

　　和許多在貧困家庭長大的農(nóng)村孩子一樣，葉石云是一個性格內(nèi)斂而感情細(xì)膩的孩子，所有心事都藏掖著，不和人說。父母去世后的大半年，他常常神情恍惚。上課時，聽著聽著就看見了父親和母親，晚上睡覺后，父親和母親的一切就更加鮮活了。

　　他有些后悔，自己為什么不早點來到世上。從四五歲依稀記事起，到母親和父親去世，他僅擁有短短幾年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光。那時雖然清苦，但能感覺到幸福。

　　如今，他們都不在了，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再是一個可以撒嬌的孩子。從今往后，他不僅要管好自己，還要照顧年邁的爺爺。&ld;爸爸媽媽剛走的時候，我非常悲傷。可是看到爺爺傷心的樣子，我就會想，爸爸媽媽在天上看著我，我要堅強，要照顧好爺爺，要好好學(xué)習(xí)。&rd;葉石云說。

　　2010年暑假，葉石云來到縣城姑姑家。

　　他要掙錢，替父還債。

　　可到哪里掙錢？怎樣才能掙到錢？12歲的他茫然無措。

　　浙江云和素有&ld;中國木制玩具城&rd;之稱，以木制玩具聞名全國。當(dāng)?shù)馗鞣N大小玩具廠隨處可見，于是，他想到去玩具廠打工。

　　&ld;老板，你這里需要人嗎？&rd;站在一家玩具廠門前，葉石云小聲問。&ld;童工，不要！&rd;對方瞥了一眼。14米的葉石云，還有一年才小學(xué)畢業(yè)。

　　接連碰壁后，他有些失望，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身邊車來車往。正當(dāng)有些氣餒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撿廢品，便迅速跑回姑姑家，從雜物間里找來一只編織袋。

　　姑姑知道他撿廢品，已經(jīng)是好幾天后了。那天她進(jìn)雜物間時，看到了堆成小山一樣的廢紙和塑料瓶。得知侄兒想撿廢品掙錢替父還債后，葉水梅很是高興：&ld;當(dāng)時石云說爸爸欠的錢他來還時，我以為只是小孩子隨便說說。后來，他讓我一起去尋找那些欠債的人，我開始覺得，他要替他爸爸還錢是當(dāng)真的。不過，沒想到他這么快就去做了。&rd;

　　隨后，姑姑和他把廢品裝好，又讓姑父柳啟新騎上摩托車，送到廢品收購站去賣。那天，他掙到了人生第一筆錢，15元。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葉石云早出晚歸，穿梭在云和縣城的大街小巷撿廢品。直到有一天，他在路邊看到一位婦女，坐在家門口加工玩具。

　　&ld;阿姨，這些玩具是從哪里來的？能不能幫忙問下，給我做做？&rd;他壯膽問。&ld;你也想加工玩具？&rd;婦女很是驚訝。當(dāng)她得知葉石云是孤兒后，很是同情，便告訴他如何從玩具廠拿貨，并教他加工。

　　因為未成年的葉石云無法直接從玩具廠拿貨回家加工，于是，他向姑姑求助。第二天，姑姑便從玩具廠拉回一車玩具。從此，他開始做起了玩具來料加工。那個暑假，葉石云邊撿廢品邊加工玩具，總共掙了1000多元。

　　此后3年暑假，他都到姑姑家加工玩具，掙到的錢也逐年增加：2011年2300元、2012年3000元、2013年4000元。而每一個寒假和雙休日，他都利用短暫的時間去撿廢品，積少成多。

　　做了4年玩具來料加工后，葉石云已經(jīng)掌握了很多玩具的制作工序。他希望能直接進(jìn)入玩具廠打工，掙更多的錢，替父親還債。2014年暑假，16周歲的葉石云，終于光明正大進(jìn)入工廠。

　　玩具廠白天上班的時間是7:30至11:30和13:00至17:00；晚上加班的時間是18:00至21:30。他每天早上到廠里，中飯和晚飯都自帶米和干菜在廠里蒸飯，直到晚上加班結(jié)束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