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治療"網癮"的男孩:頓頓吃白菜豆腐不吃就被電擊
&bsp; 當下,越來越多的青少年沉迷于網絡不能自拔,這種行為不僅影響了他們的學習,更影響了他們的心,甚至給家庭都造成了極大的影響。為了幫助這群網癮少年少女盡早從網絡世界中脫離出來,不少家長無奈之下將他們送進網戒學校或者是機構,但是,你們都知道他們的生存現狀又是如何的嗎?
當被問及攻擊性強的孩子該如何進行心治療時,一位工作人員說:&ld;沒有一種屢試不爽的模式,要給每個人找到最適合的方式,幫助他們成為&ls;完的人&rs;。&rd;
在被認為患上&ld;嚴重網癮&rd;的那幾年,魏子韓覺得自己昏昏沉沉,總是莫名發火,在網吧一待就是一周。
可他說,自己從沒被網絡游戲控制過。&ld;其實是想組織一個打游戲的團隊,大家一起賺錢。&rd;魏子韓把自己當時的舉動比作一種創業。
2008年,學校的宣傳欄上貼著&ld;網癮,讓天才變魔獸&rd;&ld;網絡游戲,電子海洛因&rd;的海報。魏子韓路過時瞟一眼,不屑地走開。
輟學一年多以后,魏子韓被送進一家網癮治療中心。直到今天,他仍覺得&ld;網癮更像是一種莫須有的罪名&rd;。
而大眾討論網癮的熱情卻前所未有得高昂。&ld;精神鴉片&rd;&ld;若不重視網癮將會&ls;斷子絕孫&t;&ld;切莫讓億萬青少年成為網絡奴隸&rd;的聲音不絕于耳。網癮一下變成了貼在中國互聯網上的爭議性標簽。
&ld;其實戰爭的烽火早已硝煙彌漫,最早是父母們發起的自衛戰爭,接著是醫生、教師、政府工作人員投身戰爭中。&rd;紀實文學《戰網魔》如此描繪那段日子。
網癮是否屬于精神疾病,是一個充滿爭議的話題
&ld;網癮是病,完全是無稽之談。&rd;從網癮治療機構出來的第6年,魏子韓依舊不承認自己得了病。
1995年,美國的精神科醫生伊萬&iddt;戈登伯格在一個心學論壇上提出&ld;網絡成癮&rd;這個名詞,并制定了&ld;手指會自覺或不自覺地作出敲打鍵盤的動作&rd;等7條診斷標準。
從那時起,針對網癮是不是病的爭議開始了。
沒過多久,戈登伯格就聲明,自己只是想開個玩笑,只是比照病態賭博的定義,編造了診斷標準。
&ld;如果你把成癮概念擴大到人的每一種行為,你會發現人們讀書會成癮,跑步會成癮,與人交往也會成癮。&rd;1997年他曾對《紐約客》表示。
直到現在,網癮是否屬于精神疾病,也是一個充滿爭議的話題。2001年中華精神科學會發布的《中國精神障礙分類與診斷標準》(第3版),也沒有網絡成癮的相關論述。此后,該標準一直未更新。
十多年來,解放軍總醫院網癮治療中心主任陶然卻一直堅持&ld;網癮是一種心疾病&rd;的觀點。針對這個命題,他發表了70多篇論文。他為&ld;網絡游戲成癮&rd;制定的9條診斷標準被收錄到美國精神病學會2013年發布的《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第五版)中。
雖然這份手冊指出,網絡游戲成癮&ld;缺乏定義標準&rd;&ld;缺乏流行病學研究&rd;,值得進一步研究,不屬于已確定的精神疾病。但陶然覺得,這就像網癮入精神疾病的&ld;草案&rd;,&ld;會在下一次修正后被納入正式的目錄中。&rd;
他對記者說,當今很多人都不承認網癮是一種病,根源是把精神病和精神疾病畫上了等號,&ld;精神病一般指的是嚴重的精神障礙,比如精神分裂癥&rd;。
根據一份權威報告:我國15歲以上人口中,各類精神疾病患者人數超過1億人,其中1600萬人是重性精神障礙患者。
在陶然眼中,精神問題滿足兩條就能稱得上疾病:導致社會功能喪失,例如不能工作,不能上學等;給自己和他人帶來了痛苦。
對魏子韓來說,給自己帶來的痛苦,可能是從好學生一下淪落到差生的落差感。
&ld;初中我是年級前五,高中打游戲,連中間都進不去了。&rd;
那時候,他迷上了一款名叫《夢幻西游》的游戲。花上15元,就能在網吧待一晚上,之后他干脆就住在網吧里。
&ld;幾乎不和家里人說話,周圍的人說我得了&ls;網癮&rs;,我不相信。&rd;直到現在,他依舊堅持人是不會被物控制的。
要規范機構先要有治療標準,制定治療標準的前提是承認網癮是病
被騙進網癮治療中心的那天,父親對他說:&ld;你爺爺住院了,我們去看看。&rd;他被六七個人按著,被迫接受了一次電擊治療。
2004年,荷蘭人凱特&iddt;巴克在阿姆斯特丹開辦了歐洲首家網癮診所。
診所推出了4~6周的治療計劃,所提供的網癮治療方案與治療賭博和酗酒的方法類似,每天收費500歐元。兩年后,有研究者發現,荷蘭人的治療已宣告失敗。
2010年,中國青少年研究中心公布了《關于未成年人網絡成癮狀況及對策的調查研究》,在這項研究摸底的全國65家矯治機構中,最多的是&ld;學校&rd;,超過三成,其次是&ld;非營利組織&rd;&ld;公司&rd;和&ld;培訓機構&rd;。&ld;醫療部門&rd;占比最低,只有4家。
報告顯示,多數矯治機構獲得相關部門的批準,教育部門最多。然而,多家機構獲批或注冊的經營范圍與網癮矯治并不相關。
&ld;任何只要想辦網癮矯治機構的人都可以辦。&rd;陶然有些憤憤不平。
在他看來,之所以出現電休克治療,正是因為治療網絡成癮的方法比較混亂,應該將網癮納入精神疾病范疇,衛生部門統一收治。
他面前卻是一個&ld;死循環&rd;:要規范機構先要有治療標準,制定治療標準的前提是承認網癮是病。
幾年前,原衛生部新聞發言人表示,目前并沒有哪一家醫療機構是獲批專門治療網癮的。對于其他并非醫療機構的,其他部門審批,誰審批,誰監管。
在網癮治療中心時,魏子韓幾乎每天都被送進電擊室。他的伙食頓頓都是白菜豆腐。&ld;沒什么油,不吃就要送去電擊。&rd;母親就在一旁默默監督。
一名&ld;患者&rd;告訴記者,&ld;如果把現在的低頻脈沖治療儀比作30根針通電扎你,那&ls;第一代&rs;電休克治療儀就是300、400根針&rd;。
&ld;低頻脈沖治療儀所謂的二類保健品不過是個幌子,從本質上來說和電休克治療儀并沒有太大不同。&rd;陶然說,接受電休克治療后可能會出現頭痛和意識模糊、心率不齊、認知損傷、腦部損傷等不良反應,對青少年必須謹慎使用。
這位研究者顯得憂心忡忡:&ld;電擊治療是有適應癥的,主要是針對有嚴重自殺傾向、狂躁癥、精神分裂癥的病人,除此之外都不能使用。&rd;
他也不承認電擊治療是厭惡療法,并非是用懲罰的方式讓患者厭惡網絡游戲。&ld;它給人帶來恐懼,恐懼只能加深自卑。&rd;
陶然曾去德國考察過當地的網癮治療機構。維希爾網癮診所的治療手段令人難以置信:藝術療法,如繪畫、舞臺劇、合唱等;運動療法,如游泳、騎馬、靜坐等;自然療法,如種花、種菜、自己動手洗衣做飯等。
&ld;當然,如果你不愿意去治療網癮,你的監護人可以去法院申請強制執行。&rd;陶然對記者說。
醫生連自己的病人都看不過來,怎么去做網癮治療機構
從網癮治療中心出來后不久,魏子韓外出打了幾年工,又開始抽煙、喝酒、上網。
有段時間,他總會想起當年一起接受治療的姑娘,&ld;用指甲刀割脈,流了一地的血&rd;。
北京郊區的一家網癮治療機構,迎接&ld;患者&rd;的第一件事,不是電擊,而是分配心醫生。
和其他地方一樣,這里的孩子大多也是被家長騙來的,不少人到這里,習慣先大哭一場。機構的應對辦法是:讓他們鬧,鬧到沒勁兒了再說。
一個剛進入網癮中心的孩子在哭鬧后平靜下來,被人帶去做身體檢查。
他體內鉛元素被檢查出含量超標。醫生說&ld;這可能意味著,他注意力、感情和行為方面有異常。&rd;
核磁共振檢查的結果顯示,這個孩子打游戲時,與個體情感和需求相關的腦頂頁使用偏多,而與邏輯思維和協調性相關的額頁使用較少。
基地的心醫生王壘告訴記者,他們只開維生素,&ld;如果有抑郁癥的,會送到類似安定醫院的地方去看,這只負責網癮。&rd;
這里主要的治療都是圍繞心展開的。除了團體心治療,還有至少兩次一對一交流的機會。平時除了軍訓,病人每天有5個小時左右自時間。
當被問及攻擊性強的孩子該如何進行心治療時,一位工作人員說:&ld;沒有一種屢試不爽的模式,要給每個人找到最適合的方式,幫助他們成為&ls;完的人&rs;。&rd;
不僅是孩子,家長也是這里的病人,每人需要完成120個課時的學習。
基地里一條走廊的墻壁上,貼著一條標語,時刻刺激著走過的父母們:&ld;任何成功都抵不上教育子女的失敗。&rd;根據該機構的統計,這些家長職業分布前三的分別是:公務員、教師、企業老板。
在韓國,網癮治療基地采用民間和官方合作的模式:韓國保健福祉家庭部從2011年開始,每年都對全國所有小學的四年級、初一、高一學生進行網癮檢查。
對&ld;潛在危險群&rd;的學生,在本人和監護人同意的情況下,在市、郡、區青少年咨詢支援中心接受咨詢。
需要治療的&ld;高危人群&rd;,則被要求與精神保健中心和合作醫院聯系,接受治療,每人將支付30~50萬韓元的治療費。游戲公司也需要資助網癮治療,成立專門的網癮治療機構。
北京安定醫院兒科主任崔永生認為:&ld;在國內讓精神專科醫院來做網癮治療,本身不太現實。&rd;
他對記者說:&ld;孩子的網癮一旦上來,開放式的治療很難控制,最少需要兩三個月的封閉環境。&rd;
以中國目前精神專科醫院的人力、物力、財力來看,他認為,&ld;醫生連自己的病人都看不過來,怎么去做網癮治療機構。&rd;
這是個&ld;切蛋糕&rd;的老問題。&ld;需要關注的疾病還有很多,孤獨癥1000萬人,到現在也沒有一個國家的孤獨癥訓練中心,這該如何平衡?&rd;
當談到解決方法時,崔永生表示,要鼓勵民間資本開辦網癮治療機構。
有時候,就連陶然自己也不知道以何種眼光,看待為之工作十幾年的網癮治療中心。
&ld;它像是醫院,這個不用多解釋。它又像是是學校,有很多心治療的課程,又是幼兒園,孩子心智不成熟,我們有很多工作人員照顧他。它還有點像少管所,有很多孩子誤入歧途,我們要把他拉回來。&rd;
(應采訪對象要求,文中魏子韓系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