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學難生源荒 上海農民工子弟學校困境難除
&bsp; 入學難、生源荒,應該說是當下不少農民工子弟學校都普遍遇到的情況,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地方對流動兒童的入學門檻抬高便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原因。眼下,上海農民工子弟學校正式進入&ld;門禁時代&rd;,一邊入學難,一邊生源荒,到底該如何破除,還是一個值得認真探討的問題。
身為上海一所農民工子弟學校的校長,鮑遠寶知道,自己的學校&ld;離關門不遠了&rd;。
3年來,招生成了他最頭疼的事情。一邊是日益空蕩的校園,學生數量從1200人直線跌至700人,一邊是在辦公室落淚的家長,懇求他想想辦法收留孩子入學。
將這些孩子擋在門外的,并非是緊張的學位,而是一張卡片大小的《上海市居住證》。
2013年12月,上海市教育委員會規定,來滬人員適齡隨遷子女需在本市接受義務教育的,須提供父母一方在有效期內的《上海市居住證》,或父母一方滿兩年的《上海市臨時居住證》及靈活就業登記證明。
在滬繳納6個月社保,并提供合法穩定的住所證明,是辦居住證的兩道主要門檻,看似不高,但對相當一部分農民工來說,卻怎么都夠不著。
新政頒布后第一年,鮑遠寶所在的浦東新區民辦航頭小學,新生數量從以往的200人銳減一半。今年9月,只招到30個符合條件的孩子。他了解到,有學校甚至只招到1名學生。
他知道,寒冬來了。從辦學之初他便明白,此類學校&ld;只是一種過渡&rd;,遲早會隨時代變遷而謝幕。
進不來,回不去
老鮑絕不是唯一一個遭遇招生困境的校長。
這3年間,他不止一次聽到其他校長感慨,&ld;生源萎縮得太厲害。&rd;一位在上海從事農民工子女教育工作、要求匿名的人士告訴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一些農民工子弟學校現在到了&ld;生死攸關&rd;的時刻。有的學校全部學生加在一起不足10人。
在老鮑看來,入學門檻的提高無疑是重要原因。有學者作過統計,上海及北京市繳納社保的農民工不到四成,&ld;大多數人在這一環節就被卡住了&rd;。
在上海打拼了17年的安徽人老吳,為了讓女兒升入小學,&ld;用盡了全部力氣&rd;。然而,好不容易跨過社保這道坎,他卻倒在了&ld;合法住所證明&rd;上。
一年半前,他便開始為孩子入學仔細規劃。先前做小生意的他,特地換工作到一家能交社保的快遞公司,全家也從15平方米的房子搬到一間更大的平房里。在賓館做清潔工的妻子心疼不已,房租從每月450元漲到了500元,只為租一間有房產證的正規房。
沒想到,老吳還是沒拿到那張長86毫米、寬54毫米的居住證。
公司起初為他繳納的是浙江寧波市的社保,要求滿一年后才能給轉成上海社保。在他的再三懇求下,公司給他提前了兩個月。孩子入學報名時間一天天逼近,一熬到社保滿6個月,老吳便趕緊找到房東,辦房屋租賃合同登記備案證明。
房東原本答應配合,最后一刻卻反悔了。村里人告誡他,&ld;不要將房產證借給外地人辦居住證,小心孩子以后把戶口落在你家。&rd;
老吳并不怪房東,只是自己默默嘆氣。他知道房東&ld;是個好心人&rd;,&ld;只是被村里人的話嚇壞了&rd;。
后來,為了養家糊口,老吳又辭了快遞公司的工作,貸款買車,跑起了網約車。幾個月后,他才知道辭職后之前繳的社保也沒用了,居住證更加遙不可及。
&ld;農民工一般租不起正規小區里的房子,提供合法穩定的住所證明,難度不亞于辦社保&rd;。老鮑說。
在新政實施前的2012年,上海市農民工子弟學校在籍人數為136萬人。3年后,這個數字減少為98萬人。
一張小小的居住證,賦予了外地人許多戶籍人口享受的權利。老吳最渴望其中一項‐‐讓女兒在身邊長大。
&ld;進不來,回不去。&rd;提高門檻不讓進,所以進不來;老家沒人了,所以回不去。這正是老吳女兒的真實寫照。
這個打工者家庭在老家&ld;種出的稻谷還不夠全家人吃&rd;。一家三代都來到了上海,如今老家只剩下孩子70多歲的外公外婆。
老吳的妻子濕著眼眶說,要不是自己的父親得了胃癌,她或許還會&ld;狠狠心把孩子送回去&rd;。更多的時候,她只是怪自己,&ld;早知道現在這么難,就不生這個二胎了!&rd;
上海進入&ld;門禁時代&rd;
老吳是上海982萬外來常住人口中的一分子。
這是最新的統計數字。每10個在上海常住的人中,就有4個是外地人。2015年,這個數字首次出現下降,外來常住人口減少了15萬人。一些學者認為,這些流出人口多為外來務工人員。
數字背后是上海市越來越嚴格的人口調控政策。今年8月發布的《上海市城市總體規劃(2016-2040)(草案)》中,2020年上海市常住人口目標被設置為2500萬人,此后20年將實現零增長。目前距離2500萬人只有85萬人的差距。
老吳居住的那個郊區小鎮,原本經歷著人口的快速增長。每年有兩萬人涌入這座小鎮。外來人口多過本地人。鎮上常常聽到混雜的外地口音。
在這里,四五百元就可以租到村民私宅中的一間,第一次來這里的人,很難想象自己身在國際大都市上海。但是對于老吳這樣的外地人來說,這里生活成本低廉,離繁華的外灘不過30公里,坐公交車就能觸到地鐵線的末梢。這里是他們上海夢的起點。
然而,這幾年,留下來不再那么容易。兩年前,鎮上便提出&ld;實現人口調控&ls;零增長&rs;的目標&rd;‐‐此前的提法則是&ld;導入15萬人口&rd;。
隨著中國城市化進程推進,教育資源緊缺等&ld;大城市病&rd;愈發顯著,包括上海在內的大城市都將人口調控列入城市發展規劃中。
上海市流動兒童的入學門檻提高,便基于人口調控趨嚴的大背景。
校長老鮑記得,新政出臺前入學門檻很低,&ld;基本上只要拿著農村戶口本來,去街道上辦個證明,都可以入學。&rd;在不少校長看來,那是上海對流動兒童大門敞開的時代,也是上海農民工子弟學校的黃金時代。
上世紀90年代,老鮑從安徽老家來到浦東航頭鎮。這個位于奉賢、閔行和浦東新區交界之處的小鎮,農民工大量聚集。瞅見機會的老鮑,在家鄉的公辦學校辦了停薪留職,加入了當時頗為壯觀的&ld;簡易學校&rd;辦學熱潮。
當時,在上海市舉辦農民工子弟學校并不困難。只需在人口流出地辦&ld;跟蹤辦學證&rd;,在上海報備,外地人便可在滬開辦學校。一時間,上海涌現出500多所&ld;簡易學校&rd;。
2008年,上海市在全國開創先河,宣布將在3年內為農民工子女義務教育全埋單。每名學生每年補貼的金額從2000元逐步提高到如今的6000元。162所農民工子弟學校逐漸被納入民辦教育規范管,共提供12萬個免費義務教育學位,被稱為&ld;納民&rd;行動。